柴国祥躺在凉席上，腿瘦得像麻杆。
正是傍晚，他饿了，张大嘴，眼神急切，冲着柴金娣手里的汤碗，含糊不清地叫着。一碗馄饨，柴金娣一口一口喂过去。侧躺着的柴国祥吃得满足，右手轻轻拍拍柴金娣的肚子，像在哄她。
这是生活在杭州桐庐的一对父女。
父亲柴国祥，90岁，患上老年痴呆卧床4年。
女儿柴金娣，56岁，小儿麻痹症患者，靠拄拐才可行走。
年7月12日，柴国祥在小区突然摔倒从此卧床，后来几乎认不出人了，柴金娣以为一切完了。可直到现在，柴国祥卧床整整四年了，一直被照顾得很好。
这4年里，每一天，本该被人照顾的柴金娣，拄着拐爬上爬下，早中晚三次给父亲擦身，每次需要举着父亲腿1个半小时左右。半夜也不安稳，听着父亲的动静总是醒。
在旁人眼里，这样的日子很艰辛，可柴金娣说，这些辛苦都是难得的幸福，若是自己错失了，以后再想和爸爸这样相处，也会变成奢望。
小时候爸爸驮着我上学
无论春夏与秋冬
年出生的柴金娣，生长在一个大家庭，她在家中排行老三，家里有疼爱的爸爸妈妈和兄弟姐妹。
6个月大时，一场高烧后，柴金娣患上了小儿麻痹症，从此她的生活和正常孩子有了不一样。不能跑不能跳，柴金娣只能靠着小凳子挪动，总是待在家里不愿出门。
爸爸却一直没有放弃，“他鼓励我站起来，经常带我出外活动。”慢慢地，受到鼓舞的柴金娣拄起了拐杖，勇敢地迈出脚步跨出家门。
柴金娣读小学了，柴国祥每天会提早将她送到学校，下课之后再用自行车驮回。“爸爸从不会因为身体原因将我特殊化，听到老师夸我学习好，回家路上一直开心笑，鼓励我继续读书。”
碰上大雪天、大雨天，“来来回回，我都好好的，快50岁的爸爸却总是弄得浑身湿漉漉，但他总是一个劲让我不要担心、好好读书。”
就这样，柴金娣一直念到初中毕业，她选择出外当会计学徒，给家里减轻一点负担，后来还开了一家小副食品店。
“开店的时候，遇到了我的爱情。”柴金娣回忆起那段时光，脸上挂起笑容，“本以为我这样的身体，可能一辈子都单着了。结果遇到了他，他比我小六岁，他说要照顾我一辈子。我们结婚了。”
丈夫出意外过世留下女儿
她一个人扛起了整个家
小夫妻的日子过得十分甜蜜：丈夫会骑着摩托车带着柴金娣满城兜风；深夜跑完长途运输回来，会特意跑上楼抱着柴金娣进副驾驶，仅仅只是为了让她陪着自己一起卸货；还会抱着柴金娣一起进舞厅，对别人说我的老婆最好。
年，女儿出生。柴金娣以为这是上天赐给自己的福气，却从没想过好运气会这么快透支完毕。年5月28日，柴金娣清楚记得，那一天，丈夫在广东跑运输发生车祸，当场去世。
“我去领了他的骨灰，坐在回程的火车上，我满脑子想的是，怎么样才能从火车窗口爬出去，和他一起去了。但一想还有女儿，就不忍心了。”
那一年柴金娣32岁，“我想，我就好好地把女儿养大吧。”
丈夫去世后，柴金娣便住在爸妈家，把副食品店关了，专心照顾女儿。和疼爱自己的爸妈住在一起，柴金娣感觉每天都是平淡的幸福。
慢慢女儿长大了，能骑电动车带着柴金娣出门逛街，情景好似回到当年，丈夫骑摩托带着柴金娣满大街晃悠。有爸妈和孩子的爱护，柴金娣认为自己始终是被照顾多一点的家庭成员。
拄着拐杖艰难爬上床
她一天给爸爸擦三遍身体
年7月12日，退休在家的柴国祥出外下棋，回家路上突然摔倒，后来一直卧床不起，小家一下子陷入了困境。
而且，躺在床上的柴国祥，患上了老年痴呆症，认不出人了。
“对我真的是一个很大的打击。”柴金娣很伤心，“妈妈年纪大了，做过股骨头替换手术。我自己又不方便走路，本来想找护工帮忙照料爸爸，但来的几个护工都很不细心，比如有一个中饭喂饭，直接把硬豆角推给一口假牙的爸爸，差点出事情。最终，我觉得还是我自己来照顾爸爸才放心。”
“爸爸有十几年的糖尿病史，老年痴呆后，每天隔两个多小时就要求吃饭，喝水也喝得多，一刻都离不了人。”
柴金娣每天的照料流程十分紧凑：早上6点多起床，煮好适合无牙老人吃的软糯早点，放凉喂爸爸吃饭；吃完饭给爸爸擦身换尿布；中午准备午饭，应付爸爸无意识的危险举动；吃完饭给爸爸擦身涂药……一直持续到晚上爸爸睡着后，才能有片刻休息。半夜也会经常被爸爸叫醒，没有几个踏实觉。
最难的，是怎么给柴国祥擦身。柴金娣很久才琢磨出一个好办法，“我拿一小盆水，从侧边爬到床上去，一只手把爸爸两只腿举起来，另一只手给他擦身。”开始几次，柴金娣被爸爸踹过，打翻水盆，后面才逐渐掌握到诀窍。
擦一次身需要一个半小时左右，柴金娣要单手举着爸爸的双腿一个半小时，常常结束完擦身，柴金娣手累得抽筋、浑身一层汗。“还要涂药膏，包纱布，包纸尿布。必须用手一直支撑爸爸身体，不然药膏会蹭到凉席上，粘粘的会让爸爸很不舒服。”
后续还有频繁的换水、接水工作，“单手拿盆，力气只够拿小盆，一次擦身需要四五盆水，只好多跑几次。”
这样的繁琐，一天至少要有早中晚三次。辛苦但柴金娣觉得很值得——一个瘫痪在床、大小便失禁的病人，几年来没有生过褥疮，床铺也干净整洁，没有任何臭味。
“姐姐哥哥也说要轮流照顾爸爸，但爸爸认不出人要打他们，不让他们照料。我住在家里，爸爸不会太凶我，照料爸爸最合适。最重要的是，小时候爸爸对我照顾付出最多，这也是我该回报他们的时候了。”柴金娣说。
她像个小孩子一样养蜗牛
最大的希望爸爸能活得越久越好
虽然家里老人生病，但柴金娣看起来却充满干劲，像个爱笑的孩子。她会臭美，手机拍照用的都是美颜相机，她很有爱心，看到可爱的小动物就想照顾它。
柴金娣养了两只很可爱的豚鼠。胖胖的，黄白相间，看起来十分萌。“每天喂完爸爸，就来喂豚鼠。”柴金娣比较可惜的是，两只豚鼠生的宝宝，后来没养活。“我很珍惜生命，豚鼠宝宝没活，伤心了好一阵。”
柴金娣今年56岁了，提起自己的宠物的样子，像个纯真的孩子。她说，可能是因为在家时间比较长，从小到大养了很多动物，陪着自己。“兔子、猫、狗，很多宠物。”
最新的是，柴金娣养了两只蜗牛。
“有一次洗菜时，偶然发现有两只蜗牛，觉得好可爱，我就养起来了。”
准备一个玻璃罐，里面放菜叶，就是这两只蜗牛的家。“你看哦，把它们放在菜叶上，它们就会从壳里出来了。”柴金娣直勾勾盯着蜗牛壳，嘴边是温柔笑意，少女般充满好奇。
现在柴金娣会经常抱着宠物豚鼠、宠物蜗牛去给爸爸看看。“爸爸看到豚鼠时，眼睛有光，看的出来他喜欢。”柴金娣也希望通过萌萌哒的小动物，让爸爸多感受世间的美好事物。
“爸爸今年90岁了，我希望爸爸长寿，活得越久越好。人们常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可是我觉得是现在这些辛苦都是难得的幸福，若是自己错失了，以后再想和爸爸这样相处，也会变成奢望。”
今年柴金娣的女儿换了新工作，爸爸的病情逐渐稳定。柴金娣刚刚买了一辆电动轮椅，期盼着有一天一家人能一起出去游玩。
来源：钱江晚报记者章然
编辑：邵倩
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个上一篇下一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