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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术可以治愈阿尔茨海默

陶“忆”

文/居里

(一)

来美国十年了,我还是喝不惯咖啡,在同事们讨论咖啡加不加奶时,我总是用我的坭兴陶龙纹翻口杯泡上一杯铁观音。这个杯子是父亲亲手烧制的,我已经用了四年了。博士毕业后,我只回去过一次,当时父亲送给我这个杯子,嘱咐我照顾好自己。

“您也是,不要再亲自烧陶了。”

父亲摇摇头,“舍不得放手,还想多带带徒弟,不能把祖宗留下的好东西糟蹋了。”

——“国际象棋大师、世界冠军珂兰因涉嫌比赛中违纪,正在接受国际象棋联合会的调查。”

——“据知情人士透露,国际象棋大师珂兰曾在某知名医疗机构接受手术,在大脑中植入芯片,这一行为已经违反了国际象棋联合会的有关规定,如果证据确凿,珂兰有可能被剥夺冠军头衔并被终身禁赛。”

我看着电视上的新闻直播,感觉一股热血上涌,“啪”的一声,把手中的杯子扔到了地上。杯子被摔成了几瓣,我看着突然有些后悔。同事们都被我的举动吓坏了,纷纷走过来,这时我看到玻璃门外,医务科主管和脑科学科室主管正走过来,我知道我的麻烦来了。

我出生在广西钦州,母亲在我十岁那年得病去世,我决定长大学医。毕业后我到美国留学,并留在美国工作。我的研究方向是脑神经,之所以选择脑外科,是因为在医学院的神经学选修课上,老师的PPT里链接的一个小视频,深深打动了我。那是一个人类大脑的3D扫描合成动画,10K分辨率的视图展示了由亿个神经元和万亿个突触构成的无比复杂的大脑网络结构,当时的我感觉看到的不是人类的大脑,而是浩瀚的宇宙。

我目前做的课题与阿尔茨海默病有关,它的俗称是老年痴呆症。现在是年,美国的阿尔茨海默症患病人数是万,中国是万,每3秒钟地球上就会有一个人患病。

针对阿尔茨海默症的治疗在之前陷入了瓶颈,不过,脑神经结合现代半导体技术或许可以从另外一个角度帮助解决阿尔茨海默病的难题。

这与人类最终理解大脑是如何储存信息这个事实息息相关。最近的研究发现,记忆是动态的:神经元、神经元伴随分子和突触将所有感知的信息按时间顺序编码,储存在一个时间窗口内。当我们的感知变为电信号后,神经元细胞突触将信号分配至一级又一级,直到肌肉,触发行为。突触的变化是和通过的电信号直接相关,如果一个突触长时间没有相关电信号来触发,就会“萎缩”,相关的记忆就会削弱;如果受到长时间刺激或者一个很猛的突然刺激,就会变得很强壮,记忆就很深刻。

我的研究方向便是通过外界干预,比如电刺激,强壮或者修复这些突触,我要像艺术品修复师那样,让这些雕塑保持鲜活。

一年前,我的部门副主管找到我,要我协助他完成一台手术,我毫不犹豫答应下来。但当我走进手术室,我发现躺在手术台上的是现排名世界第四的国际象棋大师珂兰。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做一台治疗老年痴呆症的手术,我也不知道我将会因为这台手术丢掉饭碗。

接下来的三个月里,我一直在配合国际棋联和警方进行调查,调查的最终结果是:珂兰所做的手术,能够帮助其加强记忆和判断能力,与其它竞技比赛中服用兴奋剂有相同效果。这一行为已经违反了有关规定,违背了公平竞争的基本原则,因此取消其国际象棋大师资格、取消其手术所获得的所有比赛成绩,并被终身禁赛。而我由于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完成了这台手术,不被追究责任,但是院方因为我造成的恶劣影响,将我扫地出门。

(二)

我浑浑噩噩的睡了几天,突然接到老家的电话,父亲住院了,我立刻订了机票飞回国内。

病床上的父亲消瘦了许多,眼眶都凹陷下去了,有着陶泥般颜色的脸上满是岁月的刻痕。我怕吵醒父亲,轻轻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慢慢抚摸他的手,他的手背上爆出一根根的青筋,皮肤没有光泽,只有一块块的老年斑,手指甲里还有些青泥,手心因为长期制陶、烧陶,已经染成了泥土的颜色。

父亲睁开眼看到我,凹陷的眼眶里汪出一片晶莹,我趴在父亲身上哭了,他轻轻抚摸我的头,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这么亲近了。父亲已经到了阿尔兹海默症二期,他出门买制陶工具,结果忘了回家的路,慌忙之下被一辆汽车撞倒,胯骨和小腿骨骨裂。

“爸,是我不好,你病了,也没有回来照顾你。”

“不是你的错,是我不想告诉你,我觉得自己还行,你那么忙,我不想影响你。”

“爸,我要留下好好照顾你。”

“那你工作怎么办?”

“我……医院辞职”我实在没脸说实话。

“不用,我自己能行。”

“爸,没事,国内现在发展也很好,我愿意回国发展。”

“呵呵,好,好,祖国培养了你,你也应该报效国家!好,好,呵呵。”

父亲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孩子般的笑容。

一个月后,医院通知父亲可以出院了,但是要在床上静养。我把父亲接回家安顿好,父亲说:“佳伟,你替我去作坊看看吧,这一个月虽然有你刘叔在那看着,我这心里还是放不下,你去看看,过一阵我也得去看看。”

“好,您安心躺着,我现在就去,给您拍几张照片,让刘叔跟您视频一下。”

“好,好,呵呵”

我出了家门,打了一辆出租车,作坊不在市区,在市郊的钦江边上。钦江,全长公里,因江水含微量蛋白质,矿物质少,适于饮用、酿酒,被誉为醴泉,故有醴江、醴水之称。制作坭兴陶的泥土取自钦江东西两岸,将东泥、西泥取回经过一定方式处理,按特定比例混合,制成陶器坯料。东泥软为肉、西泥硬为骨,东西泥混练至“骨肉相融”。

坭兴陶发端于南北朝,已有一千三百年的历史,制作中不上任何釉彩,色泽为陶土自然形成。坭兴陶烧制经窑变后,可形成墨绿、紫红、天蓝、虎斑、火焰、彩霞等各式各样斑斓的自然色彩,这是坭兴陶的明显特征。

钦江两岸错落分布着许多陶制作坊,但是大多已经空置,因为挣不到多少钱,人工成本又高,价格上没有优势,销路也不是很好,很多制陶人都转行干别的了。门前树荫下,我看到刘叔正在揉泥,光着脚在醒好的熟泥上踩,同时用木棍搅拌至均匀,这是为了将泥料中残余的气泡排出,并使泥料中的水分进一步均匀,以防止烧制过程中产生气泡、变形或开裂。

“刘叔,干活呢?”

刘叔抬起头,看见我,咧嘴笑了,他和我父亲是师兄弟,都是我爷爷的徒弟,我爷爷是钦州最有名的制陶师傅,他烧的陶曾经作为礼物送给外国领导人。

“来了?你爸好点了吧?”

“好多了,今天出院了,这不非得让我来看看,不放心。”

“你爸这辈子就没离开过这,他要是两天不来就浑身难受,哈哈,你还回美国吗?”

“没想好呢,等我爸好了再说吧。”

“你爸这个病怕是离不开人了……”

我知道刘叔指的是父亲的老年痴呆,我其实没有想好,是留在国内,还是把他接到美国。

“我婶子呢?”

“在屋里拉坯呢!你进去吧,一会儿我忙完了,咱们沏壶茶。”

我点点头,进了陶房,刘叔今年五十多了,比父亲小十岁,儿子大学毕业后就留在了北京,他们也是一辈子呆在这个地方,制了一辈子的陶。

“婶子,忙着呢?”

“呀,佳伟过来了,你爸好点了吗?”

“好多了,您这是做什么呢?”

“我做个瓶,回头烧好了,在江边采些花,给你爸送去,现在不都流行送花吗,嘿嘿。”

转盘上的瓷泥做着均匀的圆周运动,婶子的手灵巧地围绕着泥土旋转,泥土变换着形状,在婶子的指挥下,仿佛一个翩翩起舞的婀娜少女,手与泥土一起在空中画出美妙的弧线。

不一会儿,一个细口大肚的花瓶的的坯就制好了,制好的坯要凉放,等稍干后再修坯、刻坯、打磨,最后才是烧制。后面的架子上放着制好的坯,上面刻着各种花纹。坭兴陶泥料细腻,坯体上十分适合精雕细刻。采用平刻、浮雕、镂空、镶雕等手法进行的装饰能表现出十分丰富的层次和细节,能刻画出栩栩如生的人物和虫鱼鸟兽,勾勒出层峦叠翠的山水风景。

刘叔和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走进来,

“来,我给你们介绍介绍,这是王师傅的儿子,刚从美国回来,医学博士,这两位是中央工艺美术学院的研究生,来这学习制陶工艺。”

我们坐在门外树荫下,刘叔泡了壶铁观音,边喝边聊天。不远处的土窑里,陶坯正经历着上千度高温的历练,等待着浴火重生。

过了几天,父亲的床头柜上放了一个花瓶,细口大肚,瓶身上有白兰香描金花纹,瓶子里插着江边的小花。

(三)

医院复查。

“医生,我父亲的身体恢复怎么样?”

“你父亲年龄比较大了,骨折部分的恢复至少需要一年的时间,后期可以下地做适量运动,但是他的老年痴呆症状有点严重,很容易再发生危险,所以必须有专人看护。”

“好的,谢谢您的建议。”

“你最好等他身体允许后,带他去神经科再检查一下,哦,对了,你在美国是不是就是做这方面的研究?你们对此有什么新疗法吗?”

“嗯,有一些新疗法,结合电子芯片,不过还不是很成熟。”

回到家里,父亲非要在书架旁站会儿,摆弄他的陶艺作品。

“爸,这样太危险,快趟下!”

“没关系,我总是躺着太难受了。”

“不行,伤筋动骨一百天,这才两个月,离好还远着呢,我扶您躺床上去。”

我把父亲扶到床上躺好,走到书架前,两个八层的书架上排满了各种陶制品,有深水花鸟瓶、岁寒三友猪胆瓶、高鼓花樽、海棠壶、南瓜壶、青铜螭龙壶,墙角还放着高2.21米,直径0.66米的坭兴陶大花瓶。家里的各种陶制品加起来至少有上千个,它们都是父亲的宝贝,曾经是比我还重要的宝贝。

又过了半个月,我终于拗不过父亲,带他到了制陶作坊。到了作坊后,他这瞅瞅,那摸摸,把刻刀拿在手里搓了又搓。刘叔泡了壶铁观音,我们坐在门前的大树下喝茶,看着眼前缓缓流过的钦江,他和刘叔聊起了爷爷,聊起了年轻的时候,我静静听着,想起了妈妈。

正像医生说的,他的老年痴呆症越来越严重,我让美国的同事邮了一些治疗药物,这些药物只能辅助治疗,缓解症状,无法治愈。一年后,他的病情突然加重,半天前的事就会记不得。他渐渐得不再与我交流,大部分时间都是摆弄那些陶制品,他总是问我为什么从美国回来了,为什么不去工作,我一遍一遍的给他解释,他一遍一遍的问。

我看过一个短片,一个儿子带着患了老年痴呆症的父亲去饭店吃饭,吃完后剩了几个饺子,老人拿筷子把饺子夹到了上衣口袋里,儿子很诧异,问他干什么,老人说,我儿子最喜欢吃这个,我得给他带回去,写完作业吃。

每次想到这个故事,我就泪流不止,我真的怕有一天父亲不认识我了,我曾经惧怕死亡,原来忘记同样让人恐惧。

“爸爸,您知道我的工作吗?”

“你不是医生吗?”

“是,我是说我的研究内容。”

“不知道,做手术吗?”

“做手术,不过我们都是用机器人做手术,不会亲自上手术台,”我知道父亲听不懂这些,继续说,“我就是研究您这个病的。”

“我的病?我没病啊!”

“您得了阿尔兹海默病,就是老年痴呆。”

“哦,对,呵呵,就是忘了自己是谁,忘了家在哪的病,呵呵。”

“我在美国研究的治疗方法跟国内不一样,不是用药物治疗,而是在人脑里植入芯片,芯片很小,只有几个纳米,不会有任何感觉,可以帮助恢复记忆。”

芯片可以不断的释放生物电,刺激神经元和神经突触变得强壮,并且可以记录下神经元和突触的状态,抵消掉衰老造成的神经元死亡和海马体的萎缩。我知道父亲听不懂这些,就没有进一步解释。

“不需要吃药,但是手术必须去美国做,因为国内没有这样的芯片。”

“我不太理解你说的这些,不吃药就能治病?”

“是的!”

父亲摇摇头,“我在电视上看到过,这属于人工大脑吧?”

“不一样,只是植入一个小芯片。”

“我知道,这是叫什么人工智能,现在有人造胳膊、人造腿,还有人造心脏、人造肾脏、人造肝脏,你马叔,就住咱们家前面楼,就是换了人造心脏,还不是死了!”

“不是马叔,是高泽明的爸爸,换的是肝脏,他是其它并发症引起的肾衰竭,不是手术造成的。”

“还不是死了?怎么不再换肾呢?”

“不是所有病都能治好的,要看具体情况。”

“对喽,我这个情况就不适合。”

“为什么?”

“你手术有风险吧?”

我点点头。

“那我就得再考虑考虑,嘿嘿。”

父亲身体恢复以后,几乎每天都要去制陶作坊,指导那两个美院的研究生制陶。在父亲的悉心教诲下,他们进步很快,基本上可以独立完成从制坯、修坯、刻坯到烧窑的整个流程,但是在练泥和烧窑两个环节上总是拿捏不好,尤其是烧窑,窑温的控制需要经验,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看得出父亲也很着急,后来他就干脆住在了作坊里,日夜手把手教他们练泥、烧窑。

说来也奇怪,父亲很多事情都记不清,唯独制陶,每个环节他都记得清清楚楚,手上丝毫不差,烧窑的时间和温度也控制得严丝合缝,没有一点差错。

“爸,你不同意手术,不是因为手术有风险。”

父亲沉默了。

“我们是父子,您从小就教育我做人要诚实,您不应该骗我。”

“我不想骗你。”

“您是因为那两个美院的研究生吗?怕因为手术耽误时间?”

“是,但也不是”,父亲看着我的眼睛,顿了顿,接着说,“儿子,我从没想过让你子承父业,你比爸爸有出息,你出国留学,当医生治病救人,爸爸为你骄傲。爸爸老了,想像当年你爷爷那样把手艺传下去,现在年轻人都不愿意吃这个苦,好不容易有美院的学生想学,我……”

“您完全可以等病治好了再教啊!”

“是,但是我怕……我怕忘记……”

“忘记?手术就是为了治疗您的老年痴呆啊!”

“我是说我怕忘记了我的手艺,我后来上网查了你说的这个治疗方法,确实能够治好我的病,但是会影响我的一些记忆,我怕……”

我知道父亲所说的是,神经元和突触被刺激后,虽然会变得强壮,但是有可能会改变原先所处状态的细节,也就是说不能百分之百恢复原样,“雕塑”上会多出一些新的刻痕。

“您为什么不直接问我?”

“我怕你说我自私……”

我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

“不,在我心里,您是最好的父亲……可是,延误了病情,大脑就很难恢复了……”

“再给我半年时间,好不好?我什么都不怕,只要我还能记得你和你妈妈,我就知足了……”

半年后,父亲和我一起踏上了前往美国的飞机。手术进行了两次,第一次植入的芯片只是记录下了神经元和突触的状态,第二次植入的芯片除了增强神经元和突触的连接,还利用第一个芯片记录的状态进行了修正,这样就能达到接近百分之百的恢复。

这是烧窑给我的启发,以前的老壶,基本上都是一次烧成。一次烧成的成品,口和盖一般难以做到完全“吻合”和“通转”(壶盖在壶口里可以旋转不滞)。现代的壶,为了达到更高的要求,会在壶基本烧熟定型后,通过打磨的方法磨平口沿、磨掉盖子口多余的部分,然后抹上泥,封闭磨开的气孔,再次烧制,这样,做出来的壶就口盖严密了,而且颜色更加饱满,没有气包,里面的金属元素更加稳定。

作坊外的大树下,父亲、刘叔、我还有两个美院的研究生,我们用坭兴陶汉方壶泡了一壶铁观音,一边品着茶,一边聊天。明天他们要去法国参加第68届世界工艺品大赛,医院报道,刘叔托我给他儿子带一个八面君正壶和一些铁观音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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