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难绝庚子九月十六菊月情为何物文字：张娟摄影：网络
“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从古到今，有多少文人骚客，才子佳人为情痴，为爱狂。又有多少达官贵人英雄豪杰为情所困，为情所伤。从孟姜女哭倒长城，到杜十娘怒沉百宝箱。从梁祝化蝶到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有多少可歌可泣的缠绵情怀，哪个不是演绎人间唯美痴情的千古绝唱。
现实中，更有那些山盟海誓、甜言蜜语、卿卿我我、如漆似胶的爱情，可当遇到灾难困境时，大都是“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又有几人能做到同甘共苦不离不弃。
我遇到一对相依相偎，患难与共白头偕老的老夫妻，说实话，与他们互谦互让相敬如宾的婚姻相比，我们现在年轻人的婚姻，汗颜自愧不如。
为生计所迫，我来北京打工，无一技之长的我只能做家政。去年我找到一个照顾老人的活，老两口是一对退休老军人，老夫妻都八十多岁了。老爷爷患有慢阻肺，一走路就气喘心跳加速。老太太老年痴呆十多年了，智商和一岁小孩差不多，基本日常生活不能自理，大小便经常失禁。吃饭穿衣洗漱吃药都得有人照顾。
初到这家，二位老人对我很好，把我当成女儿一样对待，当知道他们没有女儿时，我为了方便称呼，也是他们有点像我的父母，我就亲切地称他们王爸王妈。
王爸对王妈的关心照顾无微不至，体贴细致耐心不嫌其烦让我叹为观止。不是老两口如何的甜言蜜语，情深意长，而是两个老人的“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那份责任和担当，宽容忍让和相依为命，让我羡慕尊敬，作为七零后和他们的婚姻相比，我的生活更让我觉得脸面无光。从小到大，不管是在家乡还是在外边打工，这是我见到的最具有中国传统婚姻模范夫妻的老人了。
他们都是六十年代初的大学本科生，王爸是清华大学学子，五九年国家委培留苏的科技人员，回国后被分配到兰大当教师。王妈是湖北医科大学毕业后，几次申请支援祖国边疆建设，被医院工作。他们的结合没有轰轰烈烈的爱情；没有青梅竹马的相知相守；没有海枯石烂的誓言；没有玫瑰花的浪漫；没有三金钻戒的隆重；没有穿金戴银的高贵婚服；没有五星级酒店宾朋满座的豪华婚礼。他们的缘分，就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他们的结婚，没有父母的祝福；没有兄弟姐妹的陪伴；没有亲戚朋友的祝贺；更没有像样的婚礼仪式；没房没车没家具电器；也没有巨额的彩礼做筹码。他们是中国最简陋的婚姻——一碟花生米一包水果糖，三五同事在一起聊会天，晚上一床被子就算是结婚了。而他们是先结婚后恋爱的。
他们初次见面是经王爸大嫂的同事介绍，王爸在假期时去新疆见王妈一面。二人就口头答应了亲事，第二次王爸是应朋友之约去看她。结果，在朋友的撮合下闪电式地结婚了。婚后不到十天，王爸又重返兰州工作，二人两地分居。直到王妈怀孕预产期临近，王妈从新疆一个人坐火车路过兰州，去湖北娘家准备让她母亲照顾生产坐月子。王爸才在兰州火车站搭乘同一辆火车去湖北。倘若换做是现代的年轻人，有几人能做到如此坚强纯情，夫妻分居两地，怀孕没人照顾还在那恶劣的气候环境中上班，一个人生活无怨无悔不矫情不气馁。
后来，因部队需要王爸这样的技术人员，就特招他入伍到新疆空军后，医院的儿科医师，调到基层做了保健医师，从此她和老伴相伴相随，任劳任怨，在新疆的雪山脚下，大山沟的土房里，一对儿女无人照管，冰天雪地里王妈下部队出诊时，就把大的不到五岁，小的才两岁的俩孩子锁在那简陋的土房子里。一次王爸出差回到家，看到锁在家里的孩子感冒发高烧，他心痛得无法呼吸，钢铁般的东北汉子流下了辛酸的泪水。这是他一生难以释怀的内疚和伤痛，可他却把此事深深地藏在了心里。作为军人为了祖国为了人民，他们尝尽自然环境的恶劣，生活中的艰辛和扶养孩子的不易。那种艰苦岁月，是现代电影镜头里也不可能有的，只有那个时代在那里当过兵的人深深体会过。可他们坚强乐观地生活了八年之久。
后来又因为工作需要，夫妻双双调到北京工作，此时拖家带口的夫妻二人又要上班，又要照顾生病的姥姥、年幼的孩子。期间，一次王妈带她母亲和女儿去洗澡时，澡堂煤气泄露中毒出了意外。慌乱中王妈救母亲时，她自己也晕了过去，当救援人员清理现场时，才发现六岁的女儿已倒在椅子背后。失去了女儿，可作为军人，他们把自己的悲伤埋在心里，坚持工作，没有找澡堂的责任。他们说：“得饶人处且饶人，再怎么折腾女儿也活不过来。还是顺其自然吧。”王爸心里觉得，最亏欠的是他的女儿，是他们没有照顾好，让聪明伶俐活泼可爱的小女儿，早早地离开了人世，这是王爸一生中难以忘怀无法愈合的伤痛。直到现在王爸王妈看到小女孩就两眼放光，那种喜欢和疼爱，羡慕和失落让我看着都心痛，同情他们那么地喜欢女儿却成了终生的遗憾。
他们在困难艰苦时，相互扶持理解包容，没因为家里琐事吵架；没因为生活贫困而嫌弃；没因为柴米油盐而苦恼；没因为环境的恶劣而抱怨；没因为工作地位的变迁而另觅新欢。他们吃粗茶淡饭却患难与共；他们享受部队津贴却依然省吃俭用；他们没有谈恋爱却情深似海；他们没有山盟海誓却不离不弃；他们没有家财万贯却每年支持公益事业；他们没有柔情蜜意却相互体恤。他们是一对幸福美满相濡以沫，勤劳朴实勤俭持家，慈祥和蔼善良厚道的军人伴侣。
岁月不饶人，在他们光荣完成使命，退休赋闲在家时，老太太却患病了，开始时，总会忘记回家的路，忘记时间，忘记放的东西，渐渐地意识开始混乱神智不清。经医院确诊为阿尔茨海默痴呆症（老年痴呆症）。王妈一日三餐，餐前饭后都得吃药，晚上临睡前还得吃药，王爸十年如一日，操心着老伴的衣食住行，一顿不少一次不落地照顾着王妈的身体，可他，却常常忘记了自己吃药，呼吸药和吸氧。慢慢地把自己的身体拖垮了，慢阻肺越来越严重。
王妈开始黑白颠倒昼夜不分，白天犯迷糊总睡觉，可一到晚上，人就精神兴奋思想活跃，总是嚷嚷着要开门去上班，有时睡着睡着一咕噜爬起来不穿衣服就往外跑，说她值夜班，要迟到了，那么多病号等着她看病。我想，她在工作时有多么的认真负责，以至如今她老年痴呆，啥都不知道了，就连自己的儿子媳妇都不认识了，可还心里操心着上班，惦记着病人。
每当王妈犯病折腾吵闹时，王爸总是柔声细语地劝说安慰着。像哄小孩一样抚摸着她的头，握着她的手，温柔地把她拥在怀里，耐心地安慰她：咱们都退休了，再不用上班了，咱安心在家养老吧。在王爸的讲解劝说下，王妈逐渐恢复正常，心情平静下来。王爸牵着她的手扶她坐在沙发上，给她削水果皮，开酸奶盒，这零食那瓜果的哄着让王妈多吃点，王爸幸福慈祥地望着老伴吃得津津有味，那温情脉脉的表情真的让人羡慕啊。
王爸对王妈那种关心爱护，温柔体贴我真的无法形容。心里又是羡慕又是佩服。这才是真正爱情的真谛，这才是相依相偎的终生伴侣。
王妈晚上在床上不睡觉，口里喋喋不休地胡言乱语时，王爸就抚摸着她的双手，说些他们年轻时候的生活趣事和工作同事朋友等，慢慢逗老太太开心，哄她微笑，让她渐渐恢复平静。王妈大小便经常失禁，为了不让老太太尿床，王爸晚上每隔两三小时就叫老太太上次厕所，可她睡觉时特别沉，不容易叫醒，总是赖着不起来，扶她起来也是迷迷糊糊地闭着眼睛东倒西歪地走路，王爸怕摔倒了，总是小心翼翼地扶她坐起，给她穿鞋，扶她到厕所，替她脱下裤子扶她坐在马桶上，老太太保守害羞，不让王爸看见她上厕所，总撵他出去。王爸就站在厕所门口等着她，冬天冻得哆哆嗦嗦，夏天热得汗流满面，有时王妈坐在马桶上一半个小时，甚至有时还会睡着了，王爸总是耐心地等待，最后帮她擦洗屁股，穿好裤子，有时她尿床了还得换纸尿裤，累得气喘吁吁。扶她回屋上床躺下，替她盖好被子，这样反反复复地折腾，王爸就睡不着了，靠吃安眠药才能睡着一会。可如果他睡着了，老太太没睡着，她就会抚摸老太太的手、胳膊、脸。有时大热天的替她掖好被子，把王爸累得满头大汗，可王爸却幸福地说，虽然老太太打扰他不让他休息，睡着了也会把他弄醒了，大热天的给她盖好被子，但他感觉很幸福，毕竟老太太啥都不知道了还知道关心他，这种照顾是日积月累地刻在骨子里的体贴。
每天每次去楼下小区遛弯，王爸总是牵着老伴的手，像热恋中的小情侣、像新婚燕尔的小夫妻、像明星大腕台上秀恩爱，他们是小区老人里，唯一每天手牵手散步的恩爱老夫妻。更像夕阳下步屐蹒跚的老耕牛。一次我戏谒他们说：“你们是‘老牛亦知夕阳晚，不用扬鞭自奋蹄’中的那劳作一生的老牛。”王爸听了说：“是啊，我们已来日不多了，对老太太关爱一天是一天吧，虽然，老太太啥都不明白不知道，可我对她的关心照顾和宠爱胜过年轻的时候。”
古人云：“久病床前无孝子。”何况王妈的这是老年痴呆症，这种病是很烦人的，对一个有正常思维的人来说，这种病人，让人很无语，有时真的很无奈，有时也感到气愤感到烦恼。有时她真的是爱多管闲事儿，有时又把东西顺手拿上放哪里再也找不到了，有时让她去洗脸刷牙，她就是不明白让她干啥，来来回回地走动。可王爸从不生气不烦恼不抱怨不嫌弃，总说这是病态，他的老太太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温柔善良宽容慈祥，一辈子总是为别人着想，从不贪图名誉损人利己。一生憨厚老实不敢越雷池一步。谦虚谨慎兢兢业业地工作，无怨无悔和蔼可亲地忙家务。从来没有招蜂引蝶或搬弄是非，总是上敬老下爱小，不管是单位还是小区，是亲戚还是朋友，没有一个人不夸她是忠厚老实的好女人好妻子好母亲。
我到他们家，开始看到王爸对王妈这么好，感到很惊奇，更多的是羡慕，有时我甚至感觉到自己有点嫉妒的心理，作为正常人的我何曾享受过这种夫妻情份和温柔关怀。王爸总是对我说：“我不要求你工作多么认真，做饭多么好吃，说话做事多么机灵，但你对我的老太太一定要细心、耐心、爱心、关心。一切以老太太为中心，咱都得围着老太太转，我可以受委屈，但绝不让我的老太太受一丝一毫的委屈，特别是她现在没意识了，我更不能让她受罪。”这就是相依相伴五十多年的夫妻情意，这就是患难与共不离不弃的责任和担当，这就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山盟海誓，这就是少年夫妻老年伴的真实写照。
可现实生活中，有多少年轻夫妻，谈恋爱时爱得死去活来，不顾父母反对，不理世俗眼光，不管巨额的彩礼，一心一意要结为夫妻。可过日子不像爱情那么甜蜜，不是柴米油盐贵，就是工作生活累，一言不合就一拍两散鸡飞蛋打各奔东西，孩子受罪，父母受累。
情为何物，是烦恼时的一句安慰；是诅丧时的一句鼓励；是痛苦时的一个拥抱；是生病时床头的一杯热水；是贫困时一碗稀粥相互推让的同甘；是风雨中为你撑伞的共苦；是你已白发苍苍而依然是我心里的宝；是你已年老体衰我仍然牵着你的手慢慢地走；是你已神智不清我仍然一如既往地爱你、宠你、关心你、照顾你。是当你离我而去的那一刻，我的精神世界如大厦失去支柱轰然倒塌，是心里空无一物再生无可恋死无牵挂的失落。
情为何物，不是海枯石烂的誓言；不是甜言蜜语的欺骗；不是九百九十九朵玫瑰的浪漫；不是百万钻戒的炫耀；不是夜深人静的缠绵悱恻；不是朝三暮四的见异思迁；不是花天酒地的醉生梦死；不是风花雪月的柔情销魂；不是贪图享乐而委身下嫁；不是追求权贵而攀龙附凤。
情为何物，是“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的一诺千金；是“天不老，情难绝”的忠贞不渝；是“荣辱与共不离不弃”的一如既往；是“风雨同舟相依相偎”的形影不离；是“你若安好便是晴天”的安慰鼓励！
情为何物，问问夕阳下牵手的那对老夫妻吧！
End
作者简介：张娟，女，甘肃通渭人，喜欢阅读，喜欢用文字讲说身边故事。小说，散文，诗歌等文学作品，散见于网络公众平台。通渭县作协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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