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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山志潘耀昌弹指之间浙美琐事漫说

弹指之间

——浙美琐事漫说

潘耀昌

说明:这里所录,系笔者耳闻目睹的趣闻轶事,虽属孤陋寡闻,不及万一,然亦反映当年美院校园生活某些侧面。本文不涉及艺术专业讨论或人品道德评价,只作为引玉之砖,激活校友同仁更有价值的回忆,以利于进一步塑造母校形象。读者如觉此中有不敬之处,特在此表示歉意并恭请原谅。

1.钱景长和严摩罕风度迥异

理论教研室有两位受人尊敬的外国美术史教授,钱景长擅英文,研究西方美术史,严摩罕擅俄文,研究苏联东欧美术史。两人生活方式很不相同。钱先生不讲究衣着,鞋袜有时会穿错,或忘系鞋带,颇有卓别林风趣,而严先生则风度翩翩,蓄着唇须,头发往后梳得很整齐,走路腰杆笔挺,有时握着斯迪克(手杖),一副绅士派头。

2.钱景长熟习西方电影史胜过美术史

自从录影带流行之后,欣赏外国电影比较方便,钱景长是个西方电影迷,看过很多片子,说起西方电影,包括导演和演员,娓娓道来,如数家珍。常听他说,自己西方电影史的知识远远胜过西方美术史的知识。

3.钱景长倾其所有出国考察

八十年代的一天,我在校园里碰到钱先生,他手里提着个塑料袋,里面放着一叠人民币,估计有万余元,直奔院办去办理出国手续。他跟我说:“袋里是我全部家当,教了一辈子外国美术史,所见都是印刷品,上课时靠举画册给学生看,现在退休了,有条件出国去看看真迹。”

4.钱景长著作都是以凳为桌写成的

八十年代,学校分配新房,钱景长在教授楼分得一套,有几十平方米。他说:“从前家里书桌都没有,只好把方凳当桌子用,书稿都是在方凳上写的。现在条件好了,有房子、桌子,可惜人已退休,估计用不着写稿子了。”

5.钱景长文稿成废纸

钱景长没有自己的书房,东西放得很乱,书稿经常和报纸放在一起。有一次他出差,怕女佣把他的文稿弄乱了,特意把书稿夹在报纸里。回来后,发现书稿不见了。女佣兴冲冲地告诉他,她把所有旧报纸都卖给收破烂的了,得钱三元。他听了懊悔不迭。

6.严摩罕晚宴绅士风度依旧

严先生生性恬然自安,不苟言笑,更不好热闹,但是系里有集体活动他还是要参加的。有次年终聚餐,严先生入席,虽不怎么吃喝,也不参与年轻人的喧哗,但却一直是微笑的听众,坚持始终。

7.卢鸿基的历史问题

聊天时,卢先生跟我讲起自己的几个历史问题。因为曾与胡风有书信来往,被指控为胡风分子。还有,五十年代,他主持大连苏军烈士纪念碑雕塑期间,因为为自己团队向大连方讨要稿费,提议向苏联驻军要模特,和不愿听群众批评而拒绝参加创作讨论等而受到众人指责。指责的问题是:既然拿了国家工资为何还要稿费;怎么可以让苏联老大哥做模特;创作员为何不接受群众批评?他反驳的理由是:斯大林同志也拿稿费,不然哪来的斯大林奖金;做雕塑就需要真人做模特,苏军战士最合适;听了群众意见自己就不知道怎么做雕塑了。

8.卢鸿基入党誓言

卢鸿基在国立艺专学习时,雕塑师从刘开渠,抗战时,在三厅追随郭沫若和周恩来,后因患肺结核,回家乡海南岛休养。地方上一直视他为革命队伍的人,十分敬重。年后,刘开渠将他调入中央美术学院华东分院担任教授。“文革”后他的历史甄别后得到认可,被确定为年参加革命的老干部,享受高干待遇。遗憾的是因为种种原因,他一直未能加入共产党,为此耿耿于怀。我毕业留校后,一度负责支部工作,在组织部支持下,我作为介绍人,发展了卢先生入党,为此深感荣幸。可惜的是,当时卢先生已经病入膏肓,在医院卧床不起。医院探望弥留之际的卢先生,告诉他入党申请已获批准,问他有什么话要交代的。卢老之前曾表态,死后要将珍贵的藏书捐给学校,我们预计此时他会就此事做一交代。不料他得知入党获准后顿时精神抖擞,气力倍增,坐起身子说道:“等我病愈之后一定要好好为党工作。”此外再无别的。遗憾的是,不几天他就去世了。卢鸿基年轻时患过肺病,濒临死亡,但不死的信念帮他度过危险期。他当时坚信,只要不轻言死,就可以躲过劫难。此时此刻,大概他也是这么想的。

9.卢鸿基谈学习外语

初次和导师见面,卢老很重视外语基础,问我,学什么外语,我回答说:“英语、俄语。”卢先生感到有点遗憾,笑笑说:“我学法语、英语。英语是商业语言,法语才是文化语言。”他特别喜爱法国文化,说起来如数家珍。

10.卢鸿基谈论文注释

卢先生对论文引文出处加注的要求颇有微词,他说:“论文加注是对学生的要求,是学究的事。名人文章多不注释引文出处,尽管自己心里明白。要紧的事都应在正文里说清楚了。例如,古人文章不加注释,毛泽东文章也不加注释,后来《毛选》注释是别人写的。类似例子不胜枚举。”

11.卢鸿基与徐建融抵足而眠

卢先生一人独居,所以特别喜欢来客,与客人聊天。他爱好诗词文学,常与程千帆、伍蠡甫等相互酬唱。有次徐建融去探望卢先生,两人谈辞赋、论文学,十分投机,难分难舍。晚上,卢老邀徐留宿,两人共卧一塌,谈艺论道,彻夜不眠。

12.王伯敏做学问分秒必争

王伯敏先生常给我们讲自己年轻时做学问的艰辛。他当时家庭负担很重,经常背着孩子帮厨,一手拿着扇子扇洋风炉,一手拿着书本读书。晚年,自知来日无多,更是争分夺秒,他经常清晨4点起床写作,4个小时以后再吃早饭,然后上班处理日常事务,写作与工作两不误。

13.王伯敏上课用实物

从前,在幻灯机出现之前,老师上课多靠手举画册让学生读图,而王伯敏先生则与他人不同,他上课经常带来许多文物,供学生观赏、触摸。这些文物是他平常收集积累起来的。晚年他说,有些不良客人,借到他家看文物的名义,悄悄顺手牵羊。

14.谭永泰突然发现自己老了

我进美院时,谭永泰四十来岁,是理论教研室的领导,也是最年轻的教授,曾经留苏学习史论。有一次我和谭先生到北京出差。当时出差一般不住旅馆,多住在招待所,睡床分上下铺,谭老师睡上铺。一天一个学生来看他,正好看到他从上铺爬下来,大为惊讶地说:“谭老师,你这么大年纪还睡上铺。”谭老师向我笑笑说:“没想到我也已经老了。”

15.史岩晚年力不从心

史岩先生专注学术,收藏文物书画甚多,晚年决定将全部藏品捐献给美院,指示将捐赠奖金给史论系支助贫困学生。杨桦林、陈锽等老师负责去他府上清点文物并编辑清单。史先生指着书架上的书说,从前这些大部头书我一只手就拿起来了,现在老了,两只手也捧不住。

16.没经费也干大项目

新时期初期,国家尚无力资助大型研究项目,而美院理论教研室的朱伯雄、王伯敏分别牵头与出版社合作,开创性地设立了全国性大型学术项目,组织国内同行,包括许多著名学人参加,历时数年各自完成了多卷本的《世界美术史》和《中国美术通史》。这是改革开放初期学界的重大成果。

17.孙传舒钱少办大事

八十年代末,朱伯雄主持史论系工作,举办全国性理论研讨会。当时系里经费不多,请孙传舒老师安排会务,要求务必周到,让与会者满意,又不能超出预算。会议结束后,参会代表对会议组织工作反映都非常好,认为食宿和会务安排都很到位。钱少办成大事,大家都觉得很神奇。后来我问孙老师是如何办到的,他抿嘴笑笑说:“因为住宿和开会地点都安排在龙驹坞(火葬场)附近,比西湖边上便宜多了。”

18.孙传舒艺有三招

孙传舒,绍兴人,好读古籍,任道斌主持学报时,邀他到编辑部工作,这更遂了他读书的心愿,益发手不释卷。聊起传统文化遗产,娓娓道来,头头是道。他尝对人说,自己擅长三件活计,足以养生,即画山水、相面、看风水,而从效益来看,画山水不及相面,相面不及看风水。

19.严波书画俱佳

严波老师从事艺术理论教学,始终坚持书画实践,近年她的作品渐入佳境。她对山水画的感悟最深,说道:“中国山水画是颇为伤感的,它也许不适合年轻人。”这句话被美国学者詹姆斯·埃尔金斯作为名言列入其新版《西方艺术史中的中国山水画》英文版序之首。

20.质疑胡善馀油画创作年代

读研期间,我常到胡善馀家坐坐,家父与胡伯伯是好友,又是广东同乡。每次到胡伯伯家都看到他在修改旧画,有许多还是民国时期的油画。我问他:“那么,你这些画算是哪一年创作的呢?”胡伯伯说:“我的许多画送展览前都会修改几笔,你说算哪一年画的?”

21.胡善馀上课要配翻译

胡善馀,广东开平人,留学法国,在浙江美术学院教学,口音融合了广东台山话、法语、杭州话、普通话,结果大多数学生都听不懂这种混搭的语言,只有长期相处的徐君萱老师最能听懂,所以,胡先生上课喜欢带上徐君萱做翻译。

22.鲜美的煲汤

我姐夫告诉我,家父潘思同出“牛棚”后,他陪家母到杭州接丈人回家。家父老友胡善馀特设家宴饯行。老友久别重逢不胜唏嘘,两家人相聚,互诉衷肠,有说不完的话。席上众口一词赞叹煲的汤鲜美可口,纷猜其中奥妙。席终,汤尽底现,众人发现一条抹桌布浸泡其中,胡师母惊呼:“找了半天却在这里。”原来如此,举座哑然。

23.医者仁德

浙江美院医务室的林医生口碑最佳。我留校不久,医院看五官科,医生发现耵聍阻塞,给我掏了耳朵。不料回家后发现耳朵出血,即到校医务室检查。林医生发现像是医疗事故,医院交涉,重新诊治,她的爱心、认真、负责、执着令人感动不已。对病人热情关心,这是她的一贯作风。

24.洪世清多才多艺

洪世清版画、篆刻、国画、水彩、水粉、雕刻、摄影兼擅,堪称艺坛多面手,在浙江美院,有四大才子之一的美誉。他篆刻学齐白石,国画以熊猫为代表,画风最近潘天寿,版画擅长石版,摄影作品获业内好评,粉丝很多,而他在浙江玉环大鹿岛做的环境雕刻名闻海内外。他还画过大量水彩画和水粉画,纵情挥洒,毫无拘束,但所有这些在专业圈子内都被视为客串,得不到认同。在门户之见颇深的学院,他跨学科的才能不被看重,直到退休也只是副教授职称。还是院长潘公凯等领导惜才,网开一面,给他补发了教授证,叮嘱道,教授职称可以对外公开,但退休工资不兑现。获得同样待遇的还有朱伯雄。后来他的艺术渐渐得到认可,荣获浙江省颁发的鲁迅文艺奖,这是全省文艺界最高级别的奖。

25.洪世清因陋就简

洪世清的国画大画都是在亭子间般的斗室里完成的。桌子太小,他就把画纸卷起来,边展开边画,画完部分再卷起来,始终不见全画,仅凭想象估算全局,而最后效果几乎不出所料。下乡时,他的摄影作品多是蒙着被子当暗房,以手电筒做光源,全凭经验估摸着冲印放大的,成就了许多佳作,效果不逊专业设备所出。

26.洪世清自配铜版画腐蚀剂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有位外国版画家到版画系交流,很自负地向同事们介绍他自己配制的一种独特的化学药水。洪世清用鼻子嗅了一下,第二天他拿了一瓶自己配制的药水给这位画家看,请教是不是一样的。这位版画家检验后愕然无语。

27.洪世清做大鹿岛雕刻得别墅一座

八十年代末,浙江大鹿岛相关部门邀请洪世清去做环境雕塑,一忙数年。他的理念是艺术决不破坏环境,只能依据实地潜能,即所谓自然天工,略加雕琢,然后期待时间的风化,让作品与环境融为一体。洪世清对我说,他的报酬是岛上一座别墅。当时地方上没钱支付稿费,只好把岛上一座小房,美其名曰别墅,送给他专用,只要他来就可以入住,如自己家一样。有一次他陪我带学生和记者去岛上考察,他的环岛雕刻类似原始渔猎民族的岩画,又似齐白石的篆刻,颇得社会好评。我们参观了他的别墅,原来不过是一座没有厕所的小房,雨雪天也只能到大自然中方便。他可以住,但无法带走,当然也没有产权。洪世清说,做艺术不为钱,高兴而已,他可不愿像拿破仑那样被关在孤岛上。终其一生,他没有卖过作品,据说是实在舍不得。

28.肖峰知遇周虞康

八十年代中期,浙江美院院长肖峰立志改革,四处物色人才。一天见报上南京师范大学美术系支书周虞康为该系筹资建成大楼。于是求贤心切,学刘备三顾茅庐,特赴宁访周,二人一见如故,结为知己。不久周应聘来杭,为美院主持经济工作,数年内筹资上亿,国有资产翻数番,浙美一时人财两旺。

29.肖峰借录影带

八十年代,录像影片盛行,肖峰特别爱看,连购带借,所看无数。钱景长是录影带收藏大户,肖峰时常来借,但迟迟不见归还。于是钱先生到肖峰府上索讨。肖峰指着书架说:“我借得太多,自己也搞不清哪些是你的了,自己找吧。”

30.不识英文照样编辑英文画刊

蔡衍为促进中国艺术家与外国交流,做了很多工作。他虽然不识英语但勤奋好学,居然编辑出版了好些中英文的双语杂志和画册,如《亚洲艺术家》等。有一次他打电话问我,维字(V)倒过来再加一横应该读什么?我想了半天,不禁哑然失笑。

31.黄宾虹状告家人

据严摩罕先生回忆,黄宾虹晚年患有心血管病和老年痴呆症,其夫人限制他食肉。有一天黄老来到派出所,状告家人虐待他,不给肉吃,其情相当凄切。

32.我最怕两条腿的野兽

王流秋系泰国华侨,年轻时因崇拜鲁迅,跋山涉水来到中国,可惜鲁迅刚刚过世。后听闻延安成立了鲁迅艺术学院,又慕名去了延安,参加革命。“文革”动乱中,他一度受冤枉被迫害几死,实在忍无可忍,于是铤而走险,决定出逃,试图潜回泰国故里,不幸在澜沧江边被捕。平反之后有人问他,当时一人穿过原始森林难道不怕毒虫猛兽吗?他说当时只怕两条腿的野兽。

33.画画就应该像我这样

王流秋在马克西莫夫培训班学习时,一直认为自己学得不好,写实能力不如同学,成绩垫底。按照当时的标准,他不看好自己的作品。得知许江欣赏他的画,立马奉送。后来台湾藏家开始收藏他的作品,价值渐显,画价逐涨,他的自信也随之增强,坚信画画就应该像他那样随心所欲,按胡善馀先生的说法就是“随随便便”,不求形似,而求有自然天真之趣。

34.林达川不适应苏派模式无法从教

林达川,旅日二十多年,已身居日本主流画坛,因作品多次参加日本美展并获奖,取得了“无监查”(“无监查”指画家送展作品无须通过审查)和“依嘱”(“依嘱”为每回开展览时作为特邀画家参展)的荣誉资格,他成为战后日本美术界获得最高荣誉的华人。年,林达川携家回国,政府安排他到中央美院华东分院任教,统战部还特地指示校方照顾好这位爱国华侨。可惜,当时学校实行苏派教学模式,林达川的画法和教法不能适应,无奈之下,始终没有安排他参加教学工作。

35.郑朝——校史发言人

郑朝曾是理论教研室的文学和理论教员,执着于校史研究,探讨美院的优秀传统和精神领袖,步步深入,每个校史增订版都有他参加,功不可没。

36.陈守义以综合绘画搞活师范系

浙江省教育厅委托美院办师范系,培养对象主要是中小学美术师资。因其体制与教学观念与美院颇不相同,该系师生常有被视为异己或另类的感觉。年,陈守义正式接管师范系,借助师范美术教育的综合特性,与其他系专业细分趋向形成对比,推出了综合绘画教育法。后来,随着美院与省教育厅合同结束,在原师范教育基础上,陈守义顺理成章地创立综合绘画工作室,后改为综合绘画系,进而为综合艺术系。他领导的团队普遍得到界内同行认可,实现了华丽转身。

37.舒济浩千虑一失

七十年代末,浙江美院开始招收进修生,我一个同学的弟弟去应考雕塑专业。当时,舒济浩负责监考,处事公正负责,为严防替考等违规行为,考场上亲自一一验明正身。新生入学后,舒济浩夫人、图书馆管理员蒋澜告诉他一个怪现象,有位进修生到图书馆看书,有时跟她很热络,有说有笑的,但有时则视若路人,不打招呼,也不说话。后来才知道,那个不打招呼的是该进修生的孪生哥哥。入学考试是兄弟合作的,弟弟考专业,哥哥考文化课。原来,哥哥在暑假到浙美图书馆看书,用的是弟弟的证件,因而露馅。因为此事已经时过境迁,舒济浩听罢只好付之一笑。

年夏于上海

湖山志(第一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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