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的母亲,几年前因病离世,病发得突然,人走得很匆忙——彼时,她正在装修房子,甚至得到消息的时候,她正在为母亲将来小住的客卧挑选床垫。
急急赶回家,见最后一面,为母亲梳洗换衣,送她安安静静地离开。从惊慌到恸哭到冷静,半个月的时间,人世翻覆。
墓地是现成的,是父亲去世时,母亲选的合葬穴,墓碑上一早就将父母的名字都刻好了。母亲下葬那天,她站在墓碑前,看着墓园的工作人员一点点把母亲的名字描上金漆,一对生前的伴侣,一辈子落幕,又守在了一起。
只不过,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她回到家,对着一屋子旧物,不知如何是好,亲戚们出主意,挑点母亲用过的物件,留下一点念想,其他就都烧了吧,尘归尘,土归土。
于是,她左挑右拣,选了一件母亲生前最爱穿的暗红色香云纱改良旗袍,小心翼翼地带回北京。起初旗袍是放在为母亲准备的房间里,衣橱空空,挂进去,仿佛母亲终于住了进来。
后来她结婚生子,生活从孤单转向热闹,屋子满了,衣橱也满了。旗袍被她兜兜转转,放进了主卧衣帽间的深处。
又到一年换季时。
趁着天气好,主妇们都在翻箱倒柜,准备来个大型断舍离,于是,那件被她用衣罩小心护好的旗袍,就这么无声地露了出来。虎头虎脑的儿子跑进来找她玩游戏,顺便评价:妈妈,这条裙子不好看!
她轻轻地打他的后背,佯装生气地说:不许瞎说,这是世界上最漂亮的裙子。
我因有事相商,给她打电话时,她正在为旗袍寻找最佳的拍照光影。挂了电话没多久,见她在朋友圈发了一张照片:午后幽静的阳台上,玻璃花瓶里插着几只粉色的洋桔梗,暗红色的旗袍在躺椅上温柔地铺展,旧时光里藏着从未逝去的爱。
有些东西,断不掉,舍不得,离不了。
想起前不久看韩剧《我是遗物整理师》,每一集我都在哭。
在大城市省吃俭用努力生活、想要改变命运的年轻人,因为受严重工伤未能及时医治,在狭小的宿舍里孤单地等死;患有老年痴呆的独居老人,去世后三天才被人发现,儿子和儿媳赶来,却只想看看老人留下了什么值钱的东西;一对无儿无女的老夫妻,奶奶久病难愈,爷爷丢了工作又查出癌症晚期,自知时日无多、舍不得丢下彼此的两个人,决定互相陪伴着一起离开。温柔善良的爷爷还特意留下了一张字条:我们两人要一起离开这个世界,向过来整理的人表示歉意。
每一个离开背后都有故事,每一个故事里都看得到人情百态——有的冷漠,有的温柔。
比如第五集。一个年轻有为的医生因医闹事件而伤重离世,在整理他的物品时,整理师凭借敏锐的观察力与超乎常人的记忆力,拼凑出了一个爱而不得的故事——帅气的大提琴手,与同样帅气的医生相爱了。两个人都有良好的家世,璀璨的前途,可这份爱得不到世俗的认可。在父母的施压之下,医生选择了分手,但他内心的深情却无法熄灭。就在他终于鼓起勇气准备不管不顾地奔向爱人之时,意外来了。
医生倒在了血泊之中,万幸的是,那一腔没能说出口的深情,被整理师发现了。医生留给爱人的情书中写着:“为了你,我想成为比昨天的自己更勇敢的人。”
剧中的遗物整理师是一个患有阿斯伯格症的大男孩,对情感的认知天生存在障碍,他不解地问:这么优秀的两个人,为什么父母会反对他们在一起?爱一个人是值得羞愧的事吗?
最终,得知一切的大提琴手,一个人戴着医生留下的两枚戒指,演奏着两人初遇时的曲子。一曲终了,他在台上目光清湛地说:我失去了一个对我意义非凡的人,谢谢他让我看到了一个人无法看到的风景。我会永远爱下去。
年轻的时候,常常以为,一个人离开的时候,他在这个世上的所有痕迹就会都被抹了去。如同用一场大雪掩住所有美好与不堪,白茫茫、一切归零。
可越是经历了一些岁月,就越发现,其实人生羁绊重重。那些认真生活、认真爱过的人们,即使离开了,也不会带走一切,只会留下更多。
尤其是,活着的人最终会感知自己的幸运。在所爱之人离去的背后,他们总会留下一些什么,让你看见温暖如光、深沉似海的爱。你会被这份爱时刻鼓励着,充满力量地活下去,从此人世的所有艰难,都不再值得畏惧。
一直以来,我都有个很奢侈的愿望。我希望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都能够活得轻松而坦白。来人世一趟,就好好看看太阳,珍惜、享受生活,离开时也能卸下一生心事,挥手自兹去,常驻光明中。
可我也知道,这个愿望太奢侈了。
要知道,世界上最难的断舍离,不是找不到理还乱的衣橱,也不是总也填不满止不住的欲望,而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爱恨反复、庞杂无绪的怀念。
整理的过程,是物品被分类、被取舍的过程,也是情感和心结被打开、被释放的过程。
而我们最终,都会宁愿选择留恋不放手。
几年前,我外婆过世的时候,我和妈妈还有几个舅舅帮忙整理外婆的东西:外婆留了一些首饰,外公让女眷们分了;因为瘦小,外婆的衣服没人穿得了,就全扔了;舅舅们分走了外婆的几本相册,里面有他们的童年;最后,外公问我要什么,我说我想要外婆每天写字的那个小本子。
外公外婆最后的日子,全靠外婆写字交流,竟密密麻麻写了一整本。当时陪着她,看她写下这些日常给外公看,我只感慨老年不易。后来外婆外公都走了,我偶尔翻一翻这个本子,过去某一刻的时间空间,竟然像投影一样从字里行间投射在我四周,将我笼罩,我又看见外婆坐在她那张老旧的单人沙发里,颤巍巍地写字,嘱咐外公少吃辣、不要生气、要以身作则、要珍惜如今儿孙绕膝的晚年生活。
这是我所拥有的,曾属于外婆的,唯一的东西;但关于外婆,完完整整的形象和生活,全都在这里面了。
生与死,或许是最终的告别。但人世间,每一天都有相聚离开。
曾经的朋友渐行渐远、爱过的人决定去爱另一个人、天天来讨饭吃的小花猫突然再也不来了……聚散总是平常事,但心中若有眷念,人总会敝帚自珍地留下某些东西。
在我的盒子里,除了外婆的本子,还有第一次爱过的人曾送我的手绢、CD、以及我们互相写过的小纸条。如今,还收集了几根狗子掉下来的胡子。
去年有俩三个月,全城封闭,人人居家隔离。那时候我最担心的是,万一我感染新冠被带走,家里的狗和猫就惨了。所以那段时间我特别小心谨慎,完全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菜都不怎么买,尽量吃尽冰箱里的存货。而那些日子,没了出差、没了社交、天天在家和猫狗朝夕相对,我终于留意到:两只狗子也开始有了岁月的痕迹。王宝衩下巴白了,王妹头不如以前活泼,仔细想一想,一个快7岁、一个5岁多,我一下子好害怕、好伤感。
所以,我选了两张照片,连同我的一块积家Reverso腕表,一起送回积家工坊请工匠做了镌刻。等了大半年,收到那一刻,欣喜无比——在这不安的世界,对我最重要的便是我的两只狗子。只要和它们在一起,我便心安。
于是我把童年时的宝衩及妹头刻在了翻转腕表的另一面,假装时间会为它们停驻。
这是积家特有的服务,也是积家Reverso腕表才可能实现的纪念——因为它是世上第一块可以翻转的腕表。一表两面,也许是两个不同的表盘,也许是一面表盘一面镌刻。
当年买下第一块,和后来买下好几块积家Reverso,正是因为我十分喜欢它有自己隐藏的一面。
你可以在翻转的那一面,藏下另一种时间、另一种情绪、另一些思念。
写到这里,并不是要开始夸赞积家Reverso有多么特别多么宝贵——过往已经讲过太多次了。
只是想说,我们选择并珍视的东西,因为附着了我们的情感,因此无价。
我喜爱并购买了许多只腕表,但只有镌刻着童年宝衩和妹头的这一只,是如今我每一次出差时一定会佩戴的。在旁人看来,这是一枚朴实的、致敬年首枚积家翻转腕表的复刻Reverso;而只有我自己知道,在这一枚表的背面,刻着我心底最柔软的两个名字。
终有一天,我只能凭借这枚表怀念它们俩。
也终有一天,世上会有某一个人,因为这枚表,或许又再想起我。
因为对这枚表的喜爱,这一周,我专门飞来上海小住,只为了等积家Reverso翻转系列九十周年大展开展。
这是对积家Reverso腕表一次隆重的、全面的回顾,错过这一次,不知道下一次要再等多久才会重展。
在这个展览上,你会看到关于Reverso的一切——从年诞生的第一枚Reverso到不可思议的、能四面翻转的超复杂Reverso。
积家Reverso,一面是经典、一面是进取。不断于90年漫长岁月中,翻转出无数动人模样。
除了最全面的积家Reverso腕表收藏,这个展览最吸引我的,是可以看到,在过往90年里,许许多多如我一般的Reverso拥有者,曾在自己翻转腕表的另一面,镌刻过什么。
也许是家族徽章、也许是爱人肖像、也许是故乡景色……翻转的另一面,是一个又一个的私人故事。而这些故事,又是如何被积家工坊大师以珐琅、以宝石、以镌刻、以微绘,定格在了时间的另一面。
这是故事最好的可能:长流岁月,永不结束。
大展不止于此。
展览现场,还有一组极为动人的时空艺术装置和特别拍摄的纪录片。
地点在上海艺仓美术馆,只展10天,从7月9日到7月18日,完全免费。扫描海报上的